赵望云的桃花源与石鲁的新生活

赵望云的“桃花源”

与石鲁的“新生活”

赵望云

石鲁

　　近现代以来，以赵望云和石鲁为代表的长安画派的崛起，结束了近千年来陕西及西北地区无国画大师的历史。长安画派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和精神风貌，在中国画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成为学术界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长安画派的崛起是二十世纪初新文化运动和长安历史文化精神以及西北地域特征结合的必然产物。

　　长安画派的两位开派人物赵望云和石鲁整个一生均处于中国绘画的变革时期，其文化艺术观念的发展轨迹伴随着二十世纪中国思想潮流的变化。1917年，康有为在《万木草堂藏画目序》中对传统文人画进行批判，康有为认为“中国近世之画衰败极矣，如仍守旧不变，则中国画学应遂灭绝。国人岂无英雄之士应运而生，和中西而为画学新纪元者，其在今乎？吾斯望之。”康有为对中国传统文人画从观念及审美进行了全面的批评，成为中国现代美术革命的先声，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在美术界的重要铺垫。康有为的两位高徒徐悲鸿和刘海粟以及陈独秀是其积极的响应者和实践者，以至在二十世纪上半期形成了中国画坛艺术观念变革三足鼎立之势：以徐悲鸿为代表的写实阵营，提倡以西方写实主义来改造中国画；以刘海粟和林风眠为代表的现代主义阵营，提倡以西方现代主义来改造中国画；以传统国画家黄宾虹、齐白石、陈师曾为代表提出中国绘画应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根基，坚持中国传统文人画的发展观念。至此，中国画坛艺术观念的变革和创新在中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长安画派的第一代画家经历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思想解放运动和现代美术革命，经历了二十世纪中期的美术泛政治化运动和五六十年代的美术写生运动。特别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画坛的写生运动，更加强调中国画传统笔墨和现实生活的结合，艺术家下基层、走乡村看遍祖国大山大水，在传统笔墨和现实生活的相互对应中寻找自身的艺术观念和创作图式，在这期间诞生了以李可染为代表的北派山水，以傅抱石、钱松喦为代表的金陵画派与以赵望云、石鲁为代表的中国西部长安画派，其中，长安画派从不认可到认可，再到成为我国美术史上具有极大学术意义的事件，最终确立了长安画派在中国绘画界的历史地位。长安画派是跟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走上历史舞台的，注定了长安画派的立足之本是创新。从赵望云的“桃花源”绘画审美到石鲁“新生活”艺术审美无不贯穿着创新的历史意义，而创新的核心思想是“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

　　赵望云晚年展现了一幅幅的乡村生活画卷，画中的农舍、篱笆、竹林、家禽、耕者、樵者、牧者等构建了一幅幅和谐幸福安康宁静的生活图景，似现实，似梦境，是赵望云根据自身的生活体验和审美追求营造的人文的理想王国，是现实世界的“桃花源”，这个“桃花源”是赵望云终生生命的感受和终生生命的寄托。从历史的观点看，中国传统山水画和山水诗的诞生，源于道家哲学和文人仕途希望破灭之后的心灵归宿，是出世哲学和寄情山水的具体反映，而文人山水画更是文人士大夫自身出世情怀的一种体验，这种体验是有感而发的，是以时代背景和个人生活为依据的，如果失去了那个时代和个人生活体验，以传统笔墨来表现古人情怀，那将进入一个伪情怀的传统文人笔墨游戏。赵望云的“桃花源”理想国，他以一个积极入世的心态，表现了传统文人画由出世到入世的观念改变，这个理想的桃花源在冷静平和中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宣泄，既有对生活理性思辨的哲学意味，又有对生活情感的宗教意味。至此，赵望云完成了从“人本位”到“情本位”的审美形态的转变，这是赵望云山水画的最大创新。

　　石鲁一生都在努力突破传统文人画的表现方法，积极建构自己独特的审美图式和笔墨意境，为此他确立了为生活、为人生、为社会、为大众、为政治服务的艺术观。石鲁生于1917年、逝于1982年，从 年康有为举起中国传统绘画改革的旗帜，到1982年新美术思潮来临前去世，石鲁正好经历了二十世纪中国画改革一个完整的周期。在这一代艺术家中，石鲁是创新最大胆、最有争议、最具学术研究价值的艺术家。正如有位批评家所说：“石鲁离传统最近，但又离传统最远”，精辟地概括了石鲁绘画的来源和去向。由于石鲁有深厚的传统文化根底和黄土高原特定地域文化审美的语境，使石鲁建立了独特的绘画审美图式。更由于他坚持一手伸向生活，表现新生活、新内容，使传统画题材主题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不仅表现主题当随时代，石鲁更是笔墨当随时代的伟大实践者。在中国文人画发展后期，中国传统山水画的墨法、笔法、图式已经形成了八股绘画的表现顽疾，绘画批评也多以古人画论为依据，严重制约了中国画的发展。致使在二十世纪出现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张大千等文人画高峰之后，传统文人画陷入困境。而石鲁在图式上和内容上均对传统文人画进行了彻底的反思，来源于文人画又完全不同于文人画，最终形成了他的个性化风格特征。总体来说，石鲁既继承文人画又反文人画，这个“反”字就是石鲁绘画创新的独特魅力。

　　长安画派与赵望云、石鲁同时代及稍后一点的大家何海霞、康师尧、方济众、黄胄等都在各自的艺术探索中形成了迥异别人的个性风格，他们在共同坚持一个宗旨的前提下，完成了相互不同的中国画的现代性创新，在传统中求证，在生活中索取，最终进入各自的自由理想王国。正是由于长安画派巨匠们的创新精神，才有后来者如王子武、李世南、刘文西、王西京、江文湛、崔振宽、罗平安、张振学、苗重安、郭全忠、王有政、王金岭、张之光等在各自领域的成功探索，形成具有深远影响力的长安画派和后长安画派群体，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作者系西安美术馆馆长

　　近代中国美术五大画派

　　二十世纪中国画坛呈现了众多的流派，它们为推动中国画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这些流派中，以海上画派、京津画派、岭南画派、金陵画派、长安画派影响最大。其中以海上画派实力最强、影响最广，岭南画派最成体系。

　　海上画派：诞生于十九世纪末，强盛于二十世纪。十九世纪末的上海既是西方殖民者渗透中国的桥头堡，又是中西文明的交融点。以赵子谦、张子详、任熊、任熏、任伯年、任预、虚谷、蒲作英、胡公寿名望最高。海上画派为中国古代传统绘画和现代中国画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京津画派：主要指北京和天津地区的画家。基本上沿袭了清代正统派的画学思想，标榜清代“四王”，强调继承古法。1919年以金城、周肇祥为首组织了著名的“中国画学研究会”，以“精研古法，博取新知”为宗旨，开展研究与培养青年活动。

　　岭南画派：不同于上述两大画派。它是海上画派之后崛起的最成体系、影响最大的一个画派，现代名家徐悲鸿、张大千、傅抱石、潘玉良、蒋兆和等都不同程度地受其影响。岭南画派提倡“取材生活，反映现实，面向群众，雅俗共赏”。创始人为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简称“二高一陈”，除“二高一陈”外，尚有何香凝、高剑曾、赵少昂等。

　　金陵画派：是指新中国建立后，居住在南京地区的一批画家摆脱了古人笔墨，标新立异，个性突出。开派人物为傅抱石，主要画家有钱松岩、亚明等，这些画家对二十世纪后期中国画坛有较大影响，尤其是傅抱石，在实践中创造出一种既变化多端又有统一规律的崭新皴法，人称“抱石皴”。

　　长安画派：是聚集在西安的一批画家，高举“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的大旗。他们把绘画题材伸向少数民族、田园风光、塞外辽阔的草原、积雪的祁连山、风沙弥漫的戈壁滩、大西北高原等。开派人物为赵望云、石鲁，主要画家有何海霞、刘文西等。长安画派画家中最为杰出的当推石鲁和赵望云。石鲁曾被誉为“中国的梵高”，他以“野、怪、乱、黑”显示他强烈的个性与天才。